OOC有,关周提及有
九十年代秦路,路铭嘉视角。
腊月的时候,他利用好容易请下来的假去找秦驰的某位警校同事,一位优秀的训犬员。因前几日家里添了位新‘成员’,一条退役警犬。两人都没有养狗的经验,秦驰便给他的同事拨了电话,两边定好了时间地点。但这几天天气太冷,秦驰膝盖的旧伤复发,他便承下这件事。可惜的是,他对长丰区并不算熟悉,在一片胡同里绕来绕去也找不到出路,末了意外碰到周巡,问及缘由时便说起这件事,对方一听就把这事揽了下来。安下心时才注意到周巡身后的人。那竟是失踪了小三年的关宏峰。平日除和秦驰学习以外,他也曾想和这位老刑警多学习学习。往日没遂愿,今日便打着感谢的旗号请二人吃饭,不过学习进展的不太顺利,周巡过于‘护食’,他也只得打道回府。
“队里有事,就先走了,关队周队下次再聚啊。”
周巡笑着看他让服务员添肉,旁边是关宏峰欲探询的眼神,今日倒是他显得多余了,便打消了向其中哪位问路的想法,出门找了位老大爷,又在老大爷的货铺买了点东西,才获知了出去的路。
公交车来得很慢,三十多分钟后才自西面晃晃悠悠地摆尾甩头地开过来。开车的是位老师傅,谨慎的不得了,他也不着急,坐在后排看那些平房一点点消失不见。太阳落下几分,等老远能看见陶然亭的时候,便是离家不远了,不过还要多走一站地才能到家。
在上楼前他习惯去信报箱看一眼,而今天也是一如往常,空空荡荡,没有他期待的信件出现。便拖拉着脚步上楼,一开门就被击锤撞了个满怀,击锤便是家里那位新‘成员’。他对养狗这件事并无多大异议,只不过在秦驰取名字的时候投了反对票。不过没用,两人一狗,本应该是平票,没想到击锤对这个新名字很喜欢,秦驰则面无表情地说两票,就叫击锤了。
好吧,虽然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小姑娘结果名字却叫钢一样,但在投票环节是他输了,所以也只能认下。
秦驰对他这么早回来表示了一下诧异,毕竟连找带问起码也要花很长时间。
回来时还没觉出情绪,却在看见空空荡荡的信报箱后被情绪一点点蚕食。此时如同一只泄气的皮球,整个人窝在秦驰旁边,闷声说拜托了周巡,因为他迷路了没找到。
“给你,是我带击锤出去的时候送来的,看地址应该是你爸寄来的。”
对方说着从一摞报纸上拿过封信给他,上面贴了好几张邮票,金额加在一起变成他很熟悉的用来衡量距离的数值。
这是自父亲离开津港后寄给他的第一封回信。
一九九四年一月十五日,他执外勤回来,先去后勤领了工资,才往支队门口走。老远看到秦驰时,依稀想起警校今天考最后一门而秦驰不用监考的事。前几日秦驰提过自己父亲想一块吃个饭的事,在问过秦浩的喜好后,便早早在饭店订好了位置。
人行道很窄,秦驰在外侧缓慢走着,他的脑子里不断划过各种情况,直到被拽了一下才停止。
“绿灯了,等会吧。”看他还在神游,又添了句“我这个要挨打的都不怕,没事的。”
似乎是为了让他放心,秦驰的手握过来,熟悉的温度让他缓缓回神,无所顾忌的跟着秦驰过了马路。
可惜今天太阳缺席了,不过总有一它会再次出席,用耀眼的光芒通知世人我是如此的不可或缺。
看见他俩时秦浩没什么表情,只问了句位置在哪儿。他便带着他们去了位于二楼的包厢。这家饭店是去年年底新开的,二楼没人再加上他特意选了靠里的位置,在上完菜后,便显得安静极了。
秦浩先问起冯潇,秦驰则回以她知道,而且那都过去了。又问他,你的父亲知不知道,似乎觉得他沉默时间太久,自己添了一句老路那边不像我,儿子死过两回。而且我看他也不像想再离一次的样子,也不能按头让他去复婚,这样也挺好,能过就过不行就散,还省手续。
吃完饭后他俩送秦浩去车站,在车离开后,忽然说起要回父母家的事。不过他不敢让秦驰上楼。因为之前曾和父亲说起过,刚起个话头就被父亲轰出去了。要是看见秦驰可能就很难收场了。
秦驰倒是没什么异议,和他一块坐车到楼下,然后在楼道口站定,说,我等你下来。
不过父亲却没在家,据母亲说是回市局开会了。
“小秦没来?”
“……没有,我这不是怕爸……还是先和爸打了招呼再说吧。”
母亲低着头将一个橘子剥好后放在他的手上,说“下月九号你带小秦回家吃顿饭吧。”
“那你爸没说什么?”下了楼,他告诉秦驰这件事,却在得知父亲不在家后颇有些担忧“没在家?”
“嗯,二一三还悬着再加上咱们这边又死了仨,我爸他们应该是在讨论后面该怎么办吧。”
“下午还回队里吗?”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便说要去陶然亭转转。但却只是沿马路往前走,并与无数辆开往陶然亭的公交车擦肩而过。虽然距离不远但走过去还是颇费时间的,况且秦驰的腿也受不住。
陶然亭是被随便提出的幌子,他得出这个结论,却不太明白秦驰这么做的缘故。
终于马路拐弯,秦驰在十字路口的一角站定,问“走哪边?”
九号那天事情很多赶到父母家都快中午了。秦驰应该是很早就到了,因为刚进门他就听到厨房里有细碎的说话声音。但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他便也凑过去听,还顺手抓了一片新出锅的虾片。
“小秦今年……”
“四十三。”
“哦,听铭嘉说你是在警校工作?”看秦驰点头,自己也跟着点点头“那还挺好的,稳定。我听正刚说你们就快要交内个……”
“五险一金。”
“唉,还是老了,这个我总叫不太顺。”
“没有。现在还没推行也只是试水,难免的。”
秦驰按着鱼头,把鱼鳞刷净后,用剪子沿着鱼腹上的小孔剪开鱼腹,将内脏拽出扔进袋子里,然后用旁边的盆接了水仔细地清洗着。这时母亲正将一块炸好的方肉捞出,一抬头看见他,便用筷子敲了一下他偷吃的手,自旁边拎过一袋子菜要他去客厅摘干净拿回来。
饭做好后父亲准时回来,又在看见秦驰后一下沉下脸,母亲轻轻拽了一下父亲的袖子,说今天不许生气。然后把人推到了主位上。
母亲又说了两句,他跟着应了两声后,屋子就只剩下呼吸的声音,在一片沉默里父亲突然问起某次相亲。那次他被堵个正着,只得跟人吃了顿饭,碍于两方父母都在,出门后才跟姑娘说明了情况,那姑娘也是应付事,了然的点点头。但道别的话刚说出一半,就碰上了来找他的小宋,他看到姑娘的眼睛‘唰’地亮了。
“李叔家的?嗨,人家没看上我,倒是看上了我们队里新来的小宋,都领证了份子钱我还没随呢。”
“我随了,昨天碰上小宋过来送请柬,就把两份都随给他了。”
秦驰低着头分离鱼刺和鱼肉,许是客厅里光线太暗,分来分去还是挂着几根刺,他便把碟子拿过来,帮秦驰剔好刺再放回去。
在看见他的动作后父亲脸色更沉了,他觉得可能是因为缺席太多次相亲,也可能是因为他去年从家中搬离,又或者仅仅是看秦驰不顺眼。
“正刚,大过年的,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母亲给他俩夹了鱼,也给父亲夹了一块,他本想拿过来帮父亲去刺。却被父亲拦了一下,然后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起身离开了家,门也被摔在墙上。
便是不欢而散,饭也只能勉强吃完,离开时母亲从茶几下拿出袋橘子给他,说,昨天你大姑来着,橘子是她家自己种的,挺甜的。递完橘子又在兜里摸了摸,他没接。母亲便添了句父亲那边有她呢,要他别担心。
回家的路上没什么人,他便把整个人黏过去,闷着头不说话。秦驰捉着他的手一块揣进兜里,在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再次问他走哪边。
于是他往西面走去,像是追逐落日,秦驰不发一言也跟着改了方向。两人漫无目的地走了整下午,始终向西,却也没追上落日,他只能垂头丧气的坐在公园的石凳上,看最后一抹夕阳消失。
而后,更大的愧疚漫上来,他看向秦驰,发现对方并没有因为被忘记膝盖上的伤而生气。只问没事了?……嗯。我爸昨天跟我说让明天去家里一趟。嗯。……回家吗?嗯。明天替我去上课吧。嗯,啊?秦驰应该是笑了,过了一会才说话,回家吧。……嗯。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年,这几天案子要比平时还多,赶可以下班都八点多了,直通的公交车早已结束,便向值夜班的同事借了自行车。到的时候几近后半夜了,还是秦驰给他开的门。伯父他……进来吧,我爸睡了。没事,他没生气。又问他吃了没,没吃桌上还有半盘饺子。
父亲的调令是四月下来的,又在某次回去时,问他要不要一块走。
他一时答不上来,父亲失了耐心。便争执起来,却任谁也没说出最恶劣的话语,也都压抑着声音,情绪再难控制也要控制。末了只烟灰缸擦着身侧摔过来,有些碎片迸进他的手背。母亲闻声而来,看气急的父亲靠在沙发里剧烈地呼吸着,便一边帮他处理手一边安抚着父亲。
“你走吧别回来了。”
父亲指着门,手抖的厉害,于是他只能闭嘴起身,离开了家。
五月时节他却听到了蝉鸣。
身后依稀响起母亲急切的脚步身,应该是喊了他一声,隔着半沓楼梯遥遥地看过去,面目不甚清楚。
“铭嘉!”母亲见他停下脚步才继续说道“小秦……他来过几次,正刚不见他,他就写信,正刚不看但我看过。铭嘉,我相信正刚,但我也相信你。”
心脏被不受控的杀死,剧烈的疼痛使他想逃回只有他和秦驰的家,却又想越过这半沓楼梯再和母亲说些什么。
但母亲没有等他回答什么,转身进了屋里。
‘咔哒’门被锁上。
蝉鸣消失了,阳光洒进来晒得人有些冷,不能回去也只能离开。家里没人,中午吃的东西还没消化,报纸在早上看完了,和长丰合作的案子昨天结束了,无所事事干脆躺进沙发里睡觉。
在梦里他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和年轻的父母,看自己长大成人,看自己毕业参加工作,看江边的日出与交握着的手,看父亲的白发母亲的叹息,看半沓台阶逐渐崩塌消失变成天堑。
他还是无法判别,或许这场事故里只有他才是过错方。
熟悉温度再次出现,在他的额头和手上短暂停留,然后是很轻的说话声,好困好累,所以他没去理会,闭着眼睛感受日落,等天黑透的时候才醒过来。
灯还关着,在一团漆黑中他看到秦驰靠着沙发坐在地上,手边扔着一沓纸和几本书,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却又忘记是在黑暗里,指着茶几上的一团东西,说
“我在我们学校食堂买了份饭,先吃吃完了再和我说。”
“没事。”
“路铭嘉,这不只是你自己的事。”
秦驰是什么表情呢?可能还用了某种眼神看过来,屋子里太黑了,他什么也看不见,或许是在生气吧。
“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这句话又让他莫名恼火起来,好半天才问您是觉得我添堵所以可以走了?
很严重的指控,他知道秦驰不会这么想,说出来也只会带来后悔,可就是想说出来。
他在黑暗里向秦驰展示他的阴暗面。
“……走哪边?”
像是前两次在十字路口那样,仿佛只是不确定要走哪边,但可以完全不顾及家的方向。
于是他从沙发里翻进熟悉温度里,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家长’一般。
月底,他和秦驰一起去送别他的父母,月台上人不算多,乘警正拎着一块铁板,把中间的缝隙短暂盖住。
母亲手里拿着车票,面上满是担忧的神色,他看不太清楚有几张,或许有他一张。
父亲瞪着秦驰然后把人拽过去,两个人聊了几句,又看了他一眼,父亲面上才稍微缓和了一些。母亲看了看手表,距离火车离开还要几分钟。
手好点了吗?好了。
今天来的时候吃了吗?吃了。
唉,铭嘉也成大人了。
这句话被隐藏在火车发动的声音里,与白烟一块消散在空气里。
他每月十五号有回父母家的习惯,可父母离开了,后来就养成了每月至少寄三封信和一半工资过去的习惯,父亲不搭理他,只零星的偶有母亲的回信,至少还可以不算走丢了。
年底的时候,趁着大家都没事,便聚一块吃了顿饭,顺带庆祝在汽车站拽耳环的团伙落网。席间胡一彪说起赵馨诚的‘光辉’事迹,他一时不知该说两人命大还是老天闭眼放他们一马。但二一三还是悬而未解,周巡把烟掐灭,沉默地坐在椅子里。
之后便是关宏峰再次出现,同样也去了警校任职,并通过秦驰送来一份课表。他还因为蹭课和周巡暂时成了一个队的人,但大部分时间周巡都窝在最后一排,低着头或许是睡着了,但一到下课就立马抬起头,像个学生似的跟在关宏峰后面出了教室。之后,与带着猫来上课的周舒桐成了朋友,不过那只猫是真的很胖,筋肉结实,挪动的时候像是一个白色的面口袋,而只有那双鸳鸯眼还有她曾经瘦过的痕迹。托她的福,警校食堂里耗子少了很多。
有零散的阳光照进教室里。他忽然想起看到信封上很熟悉的字迹时,也是这样的晴天,甚至不敢去打开生怕希望落空,怕里面依旧不是父亲的回信。
信封里叠了三页纸,母亲熟悉的关怀被放在第一页;第二页则是父亲对他的工作提出的各项意见,熟悉的语调很让人怀念;而第三页却是写给秦驰的,他窝在秦驰旁边,非要他一块看这页言辞激烈的信,信里父亲让他闭紧嘴巴别跟别人瞎说;让秦驰少跟他说那些空话,他不管但不代表接受;还让他俩过年的时候去趟桐州。
太阳还挂在外面,此时窗外阳光正好。
————————————20.9.17 END——————————————
我再也不想写代际关系了,好难。我不会写文了感觉。
秦浩对这件事的看法就是完成‘遗愿’,路正刚觉得秦驰你怎么把我儿子拉下水了?你身为偏长辈那方你不应该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