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城,在城北某处豪宅院落附近。
路铭嘉和他的一位同僚自临街的一道低矮墙边翻进一处院落里,两人轻手轻脚的爬进了最里面的二层小楼里。小楼里没点蜡烛,黑漆漆的静极了。所以在一息之后路铭嘉清晰地听到身后一个类似枯枝被折断的声音,但没回头,只是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仔细看着外面的家丁,无聊的猜测他们的门派他们的身份。
只见那些家丁有些脚步虚浮身材削瘦,有些则脚步沉重走起路来踢踢踏踏的声响极大,上半身却是扎实的筋肉。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都是些个武者装扮的。现在正两两一队巡逻着这片不大的院落,还时不时望向路铭嘉这边,殊不知他们要保护的人已然气绝身亡了。
‘咚咚’楼下传来了两声敲门声,路铭嘉从窗缝间看到敲门的是一个瘦削的矮个子男人,耳朵轻微活动着,眼神却已经飘了过来阴恻恻的笑着。
余光里路铭嘉能看到他的同僚正拎着个软趴趴的人打算重新塞进被子里,在听到敲门声后他立马屏住了呼吸停止了动作,以防楼下的人听出什么端倪来。
“嗯?怎么回事?”前几天为了方便认人,路铭嘉跟崔虎一起跟踪过床上那个人,跟踪的时候他曾听到过些许那个人的声音,虽然学的不算像但糊弄糊弄楼下的人应该没问题。果然楼下的人听了后点点头又跟等在一旁的同伴继续巡逻了“没事了咱走吧。”
他那同僚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把那个人塞进被子里又用手指在他脖颈处探了探确定死亡后便招呼路铭嘉一起从来路返回,从楼里刚出来的时候他们正碰上刚才那个矮个子和他的同伴,应该是在等他们。天上没月亮,只有些散碎星光,衬得这两人的笑无比狰狞。可还没等同僚做什么,路铭嘉就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没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那两个人就倒在了地上。一旁的同僚撇撇嘴嘀咕了句什么才和路铭嘉一起把尸体放在了墙下不显眼的地方后便跳墙走了。
半路上两个人换了身衣服又绕了一大圈路确定没人跟在后面后才往长向海西走。这次开门的却不是刘音,而是店里老厨子,此刻他手里拎着一个大勺正淅淅沥沥地往下嘀着什么东西,一看是他俩本来皱着的脸一下舒展开了“二位这是打尖?来,来里面坐里面坐二位先吃口然后我再给二位安排房间。”
鉴于一些过去的事情路铭嘉看着那个勺子不禁皱起了眉,忍不住提醒道“哥,您这次会把它洗了的对吧?”同僚听见了这个称呼不禁疑惑的看着身后的老厨子,上次过来时他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只见老厨子把门一摔,把声音褪去了伪装,用一种介于青年和中年的声音说道“我说你小子事怎么这么多!”一边说着一边举着大勺直奔路铭嘉挥去,可这并没有消除他的疑心,和路铭嘉说了句保重就走了。
路铭嘉怕被汤水甩一身,一个侧身躲开了勺子,身后却又响起了敲门声,于是他便往旁边一躲,老厨子则过去开门,只见门外站了一个高个敦实的方脸男子,问他认不认识秦驰。
“哟,您看我这儿来来去去那么多人我怎么记得住啊?”
“那躲门边的是那位路铭嘉吗?”男人伸手打算扒拉他一下,见状老厨子赶紧往旁边一躲,侧身让他进来了。他出手的瞬间就立马知道这个人是谁了:胡一彪,整个[津港]里也只有他有这样的力道,他要是不躲估计下半辈子别想从床上下来了,如果能活下来的话。
路铭嘉还是躲在门边的时候看到坐在大堂里的秦驰时,不禁晃了晃神,他没想过会在这里再见到秦驰,他的头上被白布条缠绕了好几圈,现正在角落里低头吃着面。
不过有件说起来很奇怪的事虽然他们俩都隶属于[津港]这个组织,秦驰又勉强算是路铭嘉的顶头上司可路铭嘉却和他算不上太熟。而一年多前秦驰被派去其他地方办事后就只廖廖见过几面。再之后他得知秦驰那边因为命令出了一些差错,回了津城后还在医馆里住了一段时间,仔细算下来竟一年多没见了。
秦驰看见他俩也是一愣,仔细想了想最近的事情后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胡一彪?”声音有些嘶哑低的几乎听不见了“……路铭嘉。”
胡一彪单方面认识秦驰很多年了,这次是上头要他过来帮忙管事的。而路铭嘉则直到一个月前都在崔虎那边帮忙。他的父亲向来不喜欢他掺和[津港]的事,发现他混进来后强行让崔虎带着他去做做搜集情报这类事情。结果有次他跟崔虎搜集完情报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些麻烦事还是路铭嘉给解决的,按崔虎形容就是那,那就跟春,春天的炸,炸雷打下来,来一样,根本就,就看不清。之后他又听崔虎说秦驰去街上处理尸体的时候看到伤口后很是惊讶,可没等处理完上头就又让他和一些人去了外地忙一些事情,等再见面就是这副模样了。
“秦驰你这脑袋咋回事?”胡一彪因为一些事情没去过医馆也不知道秦驰具体情况,便走过去盯着秦驰脑袋瞅了一阵“人傻了没?”秦驰听了也没搭理他继续吃着面,吃完又喝了几口汤就拖着左腿回了二楼。留下了两个不知道说什么的人面面相觑,屋子又里安静的要命,赶着他俩快待不下去的时候老厨子才从厨房里端过来两碗面放在了桌上。
鸡汤熬的很足,甫一放下汤面上就浮了一层金黄色的薄薄的油皮;面是手抻的,在煮熟后过了两次冰水因此非常筋道弹牙,不用香油都能闻到浓烈的香气,那味道就活像个小钩子似的直直要把人给钩过去。
“谢谢哥。”这两天路铭嘉就没怎么好好吃过饭,紧张劲一过去才觉出饿劲,抓了筷子不分反正呼噜呼噜吃了起来,胡一彪跟他一比就比较斯文了,但也只是比较,起码他分的清反正。老厨子怕他俩不够吃往桌上放了几个冷碟,这才进了一层的屋子里,等再出来时全然不是刚才的样子了,穿了身青白袍子,上面有些竹子和云的暗纹,袖口处收紧,两个长扣子上则各盘桓着一枝梅花,里面还用金线绣了花蕊。虽然往脸上贴了一块疤,但一看就知道是关宏宇的手笔便也就好认极了。
“我要去医馆一趟。”这些天他和关宏峰都没外出过也不曾联络,在这里憋得他快疯了,这还是因为他哥说官府那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让他俩不得不越发谨慎起来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而这次却是不得不出去,按他哥的原话就是[不知道周巡在想什么]这简直就是鬼话,他哥要是不知道这世上就没人知道了,关宏宇临走前把两个钥匙和木牌都扔给了他俩,嘴里还嘀咕着“鬼知道我哥他脑子里想什么还不赶紧离周巡远点。”
推开门后关宏宇先站在门口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寻条了小路去医馆,不过说实话他还有点高兴,他跟他夫人都好几天没见了,想的他发慌恨不得立马去她跟前晃到她烦。
路铭嘉则对他们的事也略有耳闻,捡着重要的全告诉了胡一彪:是官府那边有个挺重要的人死了,第二天就有人说是关宏宇干的,而查这个事的周巡正好认识关宏宇他亲哥关宏峰,关宏峰虽然说着不清楚实则门清让他弟弟先易了容再往刘音这一藏,转头又帮着周巡查了起来,等查了一段时间,便让崔虎送了最新送过来的情报,说是[津港]和官府的内部似乎有很多外人,而正是因为那个人知道了关于这些外人的事情才被杀掉的,关宏宇这才会被官府通缉。
“哦~我就说他怎么在这儿。”胡一彪抹抹嘴,拿着木牌看了看,上面刻这一些纹路,而钥匙就是一根圆棍,不知道什么做的沉甸甸的。虽然他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也不禁埋怨起这里的机关真是越来越复杂了,下次来估计门都找不到了。
[津港]的落脚点:长向海西,是一位用机关的大师建的,很多房间除了表面的之外它的后面下面还有更多的房间,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也不会让一般人看见,给这些人的也就是个普通钥匙,也就可以锁锁屋门除此外什么用也没有,丢了连钱都不用赔的。
不过还好这里房间排号没变,胡一彪很轻松就找到了甲一,走进去后找了一圈,这才发现右边墙上的第三幅画有些不对劲,掀开后在左眼的位置上有个小圆孔,钥匙往里一插上,墙面便往两侧打开露出了一个正好可以放进木牌的空,便把木牌往上一拍,在南边角落里出现了一个小坡,走进去右边就是一条窄窄的可上可下的楼梯。这时再看看手里的木牌,在最底下又出现了一行小字:上上下上一之又二再三左七,看着这一连串字胡一彪无声腹诽了句[花样还挺多]就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大堂里那些冷碟还剩了些,可路铭嘉不喜欢吃冷碟,只把面吃完了便又去厨房找了找,在案板上发现了一小团面条,大锅和盆里都放好了清水,小瓷锅里还剩了些汤,显然就是给他准备好的,他只需要把面煮熟就行,于是便心安理得的使用了起来。
面快煮好的时候就看见秦驰拿着一摞碟子进来,估计是把桌上的冷碟全吃完才发现不够便打算进厨房里再找找,看见他的时候似乎有些意外,又看了眼瓷锅却没说什么继续拖着左腿在厨房其他角落里找东西吃,结果都是些个半成品,加之他也不会弄。
“您要吃吗?”路铭嘉把面全盛出来放在灶台上后问他。
秦驰听到声音才转过身,盯着他看了一会,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好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了句“谢谢。”然后又叫住了路铭嘉“对了,‘他’说明天让你跟我去查一个事情。”在[津港]里这个‘他’谁也没见过长什么样子,命令也是通过[津港]内部其他人层层传达下来的。
“嗯,那明天我在大堂等您?”
“不用,你直接去。”秦驰想了想地址“就在巽街上,那有个郑宅。”
“行。”路铭嘉其实对于秦驰能回来这件事还是挺高兴的。之前上面突然让他来临时管了一阵事,可底下乐意搭理他的寥寥可数“头儿,可以问您一个事情吗?”
“面煮生了。”秦驰皱着眉把剩下的面和汤都一块吃了,把碗往旁边一推“‘他’的确是让我回来管事。”这边路铭嘉一得了准信高兴的不得了,连饿都一时忘了,晚上躺在床上过了高兴劲才觉出来,翻来覆去的好不容易才睡着结果没等天亮又被饿醒了,睁着眼睛缓了一会才爬起来。先去了楼下厨房,却没有看到关宏宇,便打算先往巽街那边溜达顺便寻上口吃食。
路过一个面摊的时候路铭嘉坐下来直接要了两大碗素面,把脑袋埋进碗里一口气全吃完才觉得肚子里舒服了一点,等从碗里再抬起头时看见了一身藏蓝袍子的秦驰正端坐在他对面,眼睛盯着油腻腻的桌子看,眉毛又在皱着。他头上的白布已经拆了下来,头发也被一丝不落的全梳进了头顶的小冠里,用一根木簪子固定的稳妥。
而这时太阳自他背后升起,许是这些年没这么近的看过这位上司,路铭嘉竟莫名觉出一丝好看来,他想,秦驰的确是好看的。
“他家的面还是挺好吃的。”路铭嘉在他的眼里看出些许嫌弃却没有疑惑和不解,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吃,这让他感到有些舒服,要是别人来就会奇怪他明明是路家公子为什么还会来这里吃这种他本应该看不上的东西,于是他也乐于跟秦驰推荐一下,但对方接受不接受就不归他管了“在这条街上开了有小十年了。”
“还是先去郑家吧。”秦驰一看他吃完立马站起身,放松的舒了一口气,刚刚他在旁边打量了板凳一会才决定坐下来路铭嘉吃完,可真等坐下来才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他本应该敲敲桌子让他赶紧起来的,或许是出于对昨天晚上的面的愧疚吧,他想。
最近有太多事超出了他的原本的想法,却又莫名觉得就当这样,别扭,拧巴一瞬漫上的他心,而路铭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于是他面无表情的往前走了,堪堪躲开了路铭嘉的眼睛,他忽然就不敢看他的眼睛了,热烈烧了他一下,他便躲开了。
路铭嘉一看他走了匆匆忙忙的放下几个铜板也追了上去。半路上秦驰才和他说起他们这次要去的郑家,据说他们认识一个姓盛的人跟他做过几次生意,而这个姓盛的人却在几天前就踪影全无人间蒸发了。
“咱们大白天就去吗?”路铭嘉一开始以为秦驰说查郑家不过是看看四周地形等到晚上才来,听完才觉出来他就是要大白天就过去查,人家让不让进都不知道,即使进去了让不让查都是未可知的。
“对,不用担心,郑家没活人了。”说着话两个人就到了一间医馆前,门上的牌匾写着[郑家药坊],门上还挂着一个[修生养息]的小牌子,这应该就是没人发现里面发生什么事的缘故吧。
但门还没推开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大堂里干干净净的,在天井的地上却看到了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堆人,他们的脖子上都被豁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汩汩的从里面冒出来,染红了地面,饶是见过不少死人的路铭嘉都不免觉得胃里翻腾起来。
而秦驰却恍若未闻,冷静的指了指左右的房子让他进去找东西,他迈过血泊去中间主屋里找东西,然而整个上午都没发现任何与那个姓盛的人的有关的物件,郑家院里干净的莫名其妙,秦驰歇了口气又在左右厢房里仔仔细细的翻找起来,路铭嘉便也跟着再去主屋里翻找起来,却还是一无所获。
“你找到了吗?”秦驰那边似乎也没有找到,在得了确定消息后只能和他说“那就先回去吧。”
“那您呢?”路铭嘉不确定刚刚是否真的听到了类似砖块移动的细末声音,可秦驰的回答里又让他找不出一丝破绽来,于是他便没有再问了,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在作怪。
两人一出医馆门,秦驰就提出要和他分路而行。路铭嘉倒也不会怀疑到去跟踪秦驰,不过却没回长向海西,而是回了自己家里,[津港]很复杂,事务繁多所以他父亲经常不在家,而母亲早逝,家里面也只雇了很少的仆从来打理。
老总管一见他回来了就问他要不要吃些什么,路铭嘉没什么胃口便随意报了几个菜名,回自己屋里待着了。
而另一边的秦驰在分路而行后特意多绕了好几个圈子都没有发现路铭嘉跟上来,本来他就是想试探路铭嘉这下有了结果又加之信件在外面看也不太安全,便回了长向海西从后门翻墙进去,再一路回到自己屋子里后,才把刚才藏进衣袖里的信件拿了出来,这是一封已经拆开过的信件,是寄给[程岩]的,郑家也只跟他通过信件,程盛本来就很容易搞混。
信上零零散散的写了一些跟宫家以及与其他人的交易,大多是些药材,不过这些药材极为罕见甚至是违禁物,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张纸要了郑家满门的命,可这张纸上对于程岩他们来说又没有什么太见不得光的事情。
“……程岩。”秦驰伤好后脑子稍微有些不清楚,有些事情也记不起来了,可这个名字却是熟悉的过分,七月十四或许就和他有关不然他也不会去查郑家。末了他又想起路铭嘉,对于他的记忆就只有些路正刚和他的一些谈话,说的什么也记不太清了。但他这个下属又机警的过分,或许他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才会反问他但又不跟踪他,未免有些不合常理。剩下的记忆里好像还有一些很漂亮的伤口,和今天的截然不同,却又想不起来是谁的了亦或是谁做的。
‘呯呯’他的思绪被敲门声打断了,走过去打开门却不是关宏宇,而是店里另一个厨子,旁边还站了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手里拎着一个大食盒,见着他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鄙人姓路,是路府里的二管家,是少爷让我来送些吃食的。”
秦驰仔细打量了一番才接过了食盒,管家一看他接过也就和那个厨子离开了,却没注意到秦驰的眼神一直在盯着管家方巾里露出的些许头发,他应该刚过中年居然就白了头发。秦驰本能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于是先把食盒往地上一扔,再用水盆里的水仔细洗了洗手,这才隔着三层布料打开了食盒,里面的吃食都很精致,一看便知是有名望的厨师做的,再用银针扎了个遍,银针没有变色均是无毒的,可他又不太相信那个管家,只是先扔在一边不管了。
自从那次从郑家回来后,秦驰就一直躺在屋里继续养伤,顺便看看能不能从那张纸里回忆起什么,或者找到什么线索“范凯,………范凯?!”这个名字还是前天吃饭时关宏宇还有胡一彪曾和他说过的。范凯的母亲娄氏曾来过长向海西询问过,可刘音最近没在店里,加上他这几天也不在便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其中有几次还问过秦驰的事虽然同样是没什么收获,却转交给了他一些药材和吃食。不过就连这些都还是他那宝贝闺女关饕餮向他转述的。
秦驰也听说过那位娄氏,她曾经开过医馆,据胡一彪说救过他的父亲和叔叔,而关宏宇则说这次他受伤她也来帮过忙,可范凯又算不上多重要,找不找都行。于是他在管和不管里挑不出答案来,眼睛看到了门边的食盒,想了想便隔着三层帕子拎起那个食盒,准备拿出去还给它的某位主人去。
“秦叔叔出去呀?”刘音依旧没回来,关宏宇今天也没在,便又把长向海西扔给了关饕餮。她一看到秦驰要出去便踩着一个凳子从柜台后面站起来跟秦驰打招呼,看到他手里的食盒便问他“咦?秦叔叔你手里那个食盒哪里来的呀?”
“你没看到谁送来的吗?”秦驰心里咯噔一下,前几天正好是关饕餮管事,她要是没看见那那两个人又是怎么进来的,而按理说外人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客栈的机关所在“那天厨子都在吗?”
“没有呀,怎么啦?”关饕餮仔细想了想,她年纪小记不来太多东西,只模模糊糊地说“那天是好像有个厨子叔叔没来,可我父亲后来回来了我也就没管了。”
“谢谢。”秦驰点点头,一转身就碰见了胡一彪,胡一彪看着他手里的食盒,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笑来“你要找那小子去?”秦驰疑惑的看着他,他不知道胡一彪指的到底是谁,范凯?路铭嘉?“对了小路刚过来,打算问问最近的事,你不跟他说吗?”
“说什么?”
胡一彪又在笑,秦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可他又什么也没说,示意秦驰跟上,带他去了甲一那间屋子,路铭嘉果然已经在里面等着了,看见秦驰手上的食盒便有些奇怪的问道“您还没吃吗?”
“什么?”秦驰听了颇感到些古怪,路铭嘉权当他因为脑袋受伤的缘故没听太好便又重复了一次“我是说您中午还没吃吗?”草木皆兵,秦驰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又问道“那家面味道怎么样?”
“?您要想吃我下次可以给您带一份回来。”
“不用。”秦驰把那个食盒放在桌上,却没打开指着把手正中间的一个[路]字道“你家二管家。”
一旁的胡一彪看他俩试探来试探去也没个结果,忽然走过去用手使劲捏了一下路铭嘉的脸,路铭嘉被他举动吓得跳了起来,手里寒光一闪,却被胡一彪躲过了手腕被敲麻了,刀也掉在了地上。而在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红色的圆形印子来,疼劲也漫了上来。路铭嘉一手捂着脸一手把刀从地上捡了起来道“您吓到我了。”同时把被自己带倒的凳子扶了起来,又坐了回去。
“那你知道范凯吗?”秦驰没再提那个食盒,任由它在桌子上放着,谁也没有动它的念头,只是看着它猜测它。
“谁?”路铭嘉没听过这个名字,大概因为这个人从没上过[津港]任何一份榜单吧“您要是想找他我就去和崔哥问问。”
胡一彪没见过范凯但见过那位娄氏几次,大多是他快死或者别人快死的时候“不过出于情面我倒真觉得你该去帮个忙。”
秦驰没接他的话只让路铭嘉先去找崔虎,等他走了才打开食盒,里面的食物竟然一点也没有腐败的迹象,一如当初送来的模样“是不腐。”或许他已经见到了想要见到的人,而当时那个人脸上并没有易过容的痕迹,一头白发的中年人应该也不多见,应该会很好找。
“我说秦驰,小路的身手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所以呢?”秦驰没有反驳他,路铭嘉虽然缺了点稳劲,但身手的确很好,假以时日还会更上一层楼,不过这和他无关。
“那你跟他说范凯做什么?”胡一彪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根银簪子逐个插进了那些食物里,拿出来时簪子也是同样没什么变化,‘不腐’这种毒很难用银针类的东西查出来,他仔仔细细把簪子擦干净后又倒了一些醋进去,醋竟瞬间消失了个干净,而那些食物依旧是没什么变化。
“人来过,必留痕。”秦驰把那些食物和盘子全扔进一个桶里,把食盒整个能拆的全拆了翻找了一通可还是一无所获,食盒也只是市面上常见的样式,什么信息也提供不了。干脆便全扔在一边,不再管了,也没再和胡一彪说话了。
直至酉时时路铭嘉才匆匆赶回来,胡一彪早已经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秦驰等在屋子里。于是便递给了他几张写着这位范凯曾做过的一些“好”事的纸,他现在还正被官府以贩卖私盐的名义通缉着,怪不得娄氏会来他们这里询问。路铭嘉皱着眉问秦驰还要继续找吗?
“找,他跟郑家曾有过几次交易。”
“……行。”路铭嘉倒并不意外他会这么说,前几天他的父亲也转达过要他帮忙找人的事。便把最后两页纸放在最上面指给秦驰看“这些是能找到的一些住址,对,还有个钟氏女似乎跟他关系不错,前几天也有人看到她曾在西郊出现过。”
“那就先去西郊找。”
“那咱什么时候去? ”答应的太过痛快,在秦驰想询问的时候,路铭嘉已给了他答案“我可是很相信您的。”
相信…他?那需要给他相信吗?秦驰迟缓的反应过来,不给。于是匆匆和路铭嘉定了一个时间就离开了房间,他确信在刚才那句话说完的瞬间他听到了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就像被热烈灼烧般。关饕餮已经不在柜台后面了,刘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看见他便打了声招呼。
秦驰也点了下头以作回应,然后回了自己的屋里,在一块地砖下拿出了一封信,信是那个叫程岩的这两天寄给他的,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张纸条,信是他过去写给程岩的,却只有半份,而纸条上只写着一句让他把郑家的信给他,不然后果自负的威胁的话。秦驰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程岩计划九成九会落空,他本来就只想找出谁是七月十四的幕后黑手,看这样子应该就是他,那可就简单了,他什么也不用做,等着程岩把信交给他的某位上司,然后[津港]会派人处理他,一切也就结束了。
但他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程岩应该是知道他在查七月十四的事了,不然郑家的信他又是怎么知道的,那是有人不想他查还是郑家的信比他查七月十四的事还重要,七月十四是否还有其他隐情?秦驰一想通便立马提笔写了一封给程岩的信就去睡了。
“哟,给谁的啊?”刘音接过信把有字的那面扣着放在一旁,打趣起秦驰来,但一看到路铭嘉,便发出短促的有点类似蛇的声音招呼秦驰“哎,你们家小孩来了。”
秦驰没接话茬,径直走过去和路铭嘉说了什么,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离开了,刘音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心疼起自己的眼睛来,哦,还有她的马。
在西郊的北面种了很多桃树,山又多所以零零散散的只有几户人家,查起来很方便,没一会就得知了范凯和钟氏女的去向,得知他们前几天是奔着与西郊接壤的港城方向走的,两个人觉得大概还能追上便继续往港城走,却在半路上的小村子里看到了一架不该属于这里的马车,秦驰略微想了想,还是过去询问,或许娄氏知道的比他还多。
“您找到他了吗?”秦驰敲了敲马车的窗户,昨天那些纸张还记录了一些可能跟范凯有关的事,其中就有这个小村子,前些日子这里发现了两具女子尸体,现下应该就可以坐实这两个女子就是范凯杀的“或许您已经知道这里死了人,两个。”
“两个?”娄氏似乎没意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儿子可能在这附近的。
“那您还知道别的吗?”秦驰向着路铭嘉打了一个手势,他似乎听到了马车里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他不能动只能由路铭嘉来,他来拖时间,让对方不要发现“比如钟氏女,或许死的是她呢?”
路铭嘉看懂了他的手势,悄声下马绕到了马车另一侧,秦驰还在跟娄氏说着她的儿子,在看到他时比了一个口型[活口]。
刀光一闪马车里便传出一声惨叫,秦驰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他一掀开帘子,却见娄氏已倒在一旁,血浸湿了她的领口,已然是救不活了,旁边还坐着一个男人,应该就是范凯了,他的手被划开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正‘嗬嗬’喘着粗气应该暂时死不了,秦驰在他身上翻了翻,似乎又问了什么,才对路铭嘉说道“找到了。”
“那他呢?”路铭嘉指指范凯“不用管了吗?”
“不用管。”秦驰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发现钟氏女的行踪估计会有人来管他,不过他的母亲呢?秦驰又想起胡一彪的[看在情面上]“你把娄氏尸体带回去就行了。”
“那您呢?”
“我还有些事要办,你先回去吧。”秦驰也没想到程岩这么笨,那地址他托人查过加上刚才范凯确认,写的居然就是他的老巢,看来他应该不是想拦着他查,而是郑家的那封信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冒险去拿回来。
“成,那您小心。”
自在那里分别后,路铭嘉就又是好几天没再见到秦驰,[津港]那里也没给他命令,于是整个人便闲在家里,等再听到消息却是胡一彪告诉他秦驰受了很严重的伤,又问当时他在哪里。
“我帮着娄氏的家人办丧事。”路铭嘉突然想起之前在崔虎那里看到的一个名字,或许有关或许无关,于是他跟刘音要了钥匙,虽然翻自家上司的屋子好像不太礼貌,可冥冥中他觉得还是有什么被秦驰刻意隐藏了,一些细枝末节的无足轻重的,路铭嘉其实是有注意到却没管,秦驰不管做什么他都会本能的去相信,或许是因为他突然变得“简单”起来,以前不多的见面里他感觉这个人就像是躲在雾里,可现在雾散了,或许散了吧。但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秦驰只给他命令,剩下的不会多说,于是那些突兀的毛刺被顺平。就好像他只是路铭嘉,而不是路正刚的儿子,路家公子这些虚头巴脑的称呼,他只是他,不再是别人眼里的无用的一尊花瓶,这让他很是受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秦驰还是要甩开他单独行动,是出于不相信吗?那要怎么才会相信?但他没在继续想了,因为面前就是秦驰的屋子了。
秦驰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桌椅,里面干干净净的似乎什么痕迹也没留下,路铭嘉便用刀柄仔仔细细的把每一块砖敲了个遍,这才在一块地砖底下找到了郑家那封信和程岩给秦驰的那封信,程岩那封信里是秦驰过去写给他的,字迹也能对的上,而程岩的威胁中显然他很看重郑家那封信,可信上不过是一些地名和交易细节。
路铭嘉又四下找了找,在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时便再次下楼去找刘音要了份地图,用笔在地图上勾了几下,最后交织在一大片废弃已久的几个院子附近,路铭嘉拿着地图和胡一彪简单说了一下经过又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我得去秦驰那边。”
“行吧。”路铭嘉叹了口气,估计接下来这几天会很忙了,就好像在惩罚他这几天的无所事事,他帮不上忙一样,或许就是这样秦驰不相信他。胡一彪在临走前拍了拍他肩膀才离开了甲一房间,出门后一只鸽子落在了他肩膀上,血红的眼睛正看着他,不时发出‘咕咕’的声音,似乎在催促他去做什么,果不其然在一个转角他看到了那顶熟悉的小轿子。
“所以他是吗?”
“不是。”
“……你去医馆?”那个人得了肯定的答案后从骄子伸出一只手告知轿夫可以走了,胡一彪似乎是习惯这个人的行为了,没说什么继续往医馆方向走了。
在那几座院子里路铭嘉找了半天才在其中一个院子的一间最偏僻的屋子的地下找到了一个小箱子,里面放满了金块银块,死沉死沉的,路铭嘉试了好半天才拿出来,等快到长向海西的时候身后的人才放弃继续跟踪他,又甩了甩快断掉的胳膊,才回了屋里根据程岩那封信的地址通知他要他亲自来跟他见面,他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很快就能揭开真相,可他却错估了对方以及他背后的组织的力量。
事情还要从前几天秦驰受伤开始说起,那天秦驰不光找到了程岩还和[津港]里掌管情报的邱东阳碰了面,七一四后他临时负责查命令是谁下的,秦驰是否是叛徒。正好还有其他队的同僚在现场,于是当天在现场发生了一场混战,秦驰被程岩重创,程岩则被赶过来的胡一彪重创,据说还毁了他一只手,却还是被他逃了,逃了之后他去找了他的另一位同僚,而那位同僚则直接抓了秦驰父亲老友的孩子,要他们用箱子来和他们换人。
据胡一彪的鸽子说秦驰知道的时候气的够呛,还让他赶紧拿着箱子去津城码头跟他会和。
“你觉得他会来?”胡一彪看着那只鸽子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他眼前。
“会。”秦驰手边放着一个小箱子,里面放了点石头,不一定能骗到他们只要能把人换过来就行,或许也可以等一等路铭嘉,秦驰下意识的想,这时他看到海面上缓缓驶来一艘小船,离他们很远便停下了,秦驰便示意他们先把人送过来。
“你先把箱子给我!”
“我没看见人是不会给的。”
那船夫看了他一眼忽然从船舱里拽出来一个人一把推下了船,秦驰只得跳进海里去救人,却没注意到岸上有个矮个子男人偷偷的从一个大木头箱子旁出现,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把那个小箱子拿走了。
“去哪儿啊?”胡一彪一把把那人提溜起来,那个人反应很快把箱子冲他脸上一扔,趁胡一彪躲避的空挡割裂了衣领以挣脱他的手,等再找却是找不到了,那边秦驰已经拽着人来到了岸边,胡一彪便伸手把两个人拽了上来。
“看着点路!”离着码头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那个矮个子跑着跑着被一个人撞到了不禁骂了他一句,而那个人不禁不躲,还挡住了他的去路“程岩?”
操,程岩不禁骂了一句流年不顺,他听说过路铭嘉,据说使的一手快刀,跟他动手的话几乎是没有胜算的,那边秦驰和胡一彪也快找过来了,前后夹击他必死无疑。
“路铭嘉,我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谁?”
“你凑近点把箱子放下,我才会告诉你。”再凑近一些,只要这把刀划在路铭嘉身上他将必死无疑,钱也就都是他的了,可路铭嘉似乎没听懂,甩了两下手,不肯过来。当声音越来越近时,程岩突然变了一副模样,不再是之前那副矮个子,高高壮壮的一个直奔路铭嘉面门,像一把离弦的箭,手里隐约闪着一抹蓝幽幽的光。
‘哗啦’‘咣当’路铭嘉不躲不闪,费力的举起那个箱子,在挡下后直接被他扔了出去,砸进了别人家的院子里,程岩这下彻底被激怒了,再次冲着路铭嘉奔了过来,却停在半空直直摔了下来,身后是胡一彪刚刚放下的手,秦驰黑着脸站在他旁边,路铭嘉觉得两人虽只隔着一具尸体,却怎么也迈不过去。
路铭嘉只得先翻进墙里把那个箱子拿回来,垫着布把刀子拔出来扔在了地上,四下看了一圈才发现这里很眼熟,原来是他来过的那片废院子之一。
‘噗噗’院子里某个角落里有些声音,路铭嘉想了想于是先把箱子扔了出去,然后他才走过去看。声音来自于主屋,需要穿过一条廊子,廊子上什么都没有,很安全很安静,主屋里也没有人,应该是听错了,本就不该再往前走的,转身离开时却听到了暗器破风声。
胡一彪没看那个箱子,仔细的在程岩身上翻找着,终于找到了证明秦驰不是[外人]另外一半信,这时他忽然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是不太寻常的动静。秦驰也听到了留下一句带着东西先回去便很快的翻墙进了院子里,一点也看不出腿受过伤的样子。胡一彪看了不禁摇摇头带上箱子回了长向海西,直到天快黑了两个人才一身土的回来,刘音早让人给他们准备好了洗澡水,等他们收拾好饭菜也就熟了。
他的眼前弥漫着一丝一丝的红色痕迹,应该是他的血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他突然就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风声又在耳边响起,哦,是秦驰推开了他,而那只暗器打偏了,只割下了秦驰一片衣角,两个人也一同摔在了地上,秦驰因为旧伤半天没起来,路铭嘉也不敢乱动,便和他一块躺在地上,然后秦驰缓过劲来问他“还能走吗?不能走就留这儿。”
当然能走,可是自那只暗器后附近再没出现什么暗器,好像并不打算杀掉谁一样只是为了吓吓谁,上面也没有淬毒,应该不是程岩做的,那就是姜淮做的了,秦驰刚刚和他说过这个人,他之前的一位同僚刚刚被这个姜淮杀了,死法和郑家人一样,脖子上被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血汩汩冒出浸染了地面。
在快要喘不上气时路铭嘉才从水里冒出头换了口气,才从大木桶里爬出来擦干净身上的水换了身衣服去大堂里吃饭。
大堂里胡一彪正跟一个螃蟹腿较劲,动静大的吓人,秦驰沉着脸缓慢的吃饭,见他来了眼皮都没抬,沉声问他“怎么想的?显摆自己多聪明吗?”
“我知道我自己做错了,可我也想找到凶手,但我也觉得您不能如此下去了。”
“什么?”秦驰不禁停下了筷子,抬起眼看着他,怎么挨教训的还教训起别人来了。
“我觉得您既然活下来了,就不要以赔命的办法去解决事情。”
“你又凭什么就认为我不应该给他们赔命?”
“我只是想他们也不想您这么做。”
“我不过是个苟活下来的鬼魂。”
“那我呢?我一直躲在你们后面,你们一死我直接成了他们半个上司,那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们?”
“小路!”一旁的胡一彪本来咔哧咔哧嚼着螃蟹腿听他俩说话,一感觉不对立马喊住了路铭嘉,他能清楚感觉到两个人这段时间里的不对劲,而以路铭嘉的脾气他是不会这么口不择言说出这么过分的话来的。
“你要谢也可以,去上坟的时候记得多给他们烧点纸钱。”秦驰低下头继续吃着饭,没再说一句话了。
路铭嘉听了却是没再言语,却像卸了浑身力气靠在一根柱子上眼神虚虚地看向秦驰,想了想还是向他郑重道了歉而后离开了长向海西。
“你俩怎么回事?”胡一彪面前全是螃蟹的残骸了,他划拉来划拉去而里面已经没有了完整的螃蟹躯体了,只得悻悻放下手。
“什么怎么回事?”秦驰惯不爱吃螃蟹便把自己的螃蟹推了过去,胡一彪嘬嘬牙,拿过一个螃蟹继续啃着,也没再说话了,他想这些事应该也必须由他们自己来解决。果然秦驰吃完饭拿着两把伞就出去了,胡一彪摇摇头跟他说多带件衣服。
这雨来的快下的密,纸钱烧过的残余的痕迹很快就被淋进土里与土混作一团,那些名字其实他曾经也很熟悉,当初他混进来的时候也跟在他们后面做过一些事,即使后来去了崔虎那边他的情报也大多是关于这边的,秦驰本就不应该把他推出去,本就不应该就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不是您让我来上坟么?”那些雨被挡下了,不用看就知道是谁,秦驰站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看着那些人的名字,而后问他要不要回去?路铭嘉忽然想问他一句什么却又推回了肚子里去,[别问]他跟自己说,于是他跟他回到了长向海西,胡一彪还在大堂里,担忧的看着他们,却什么都没说。
路铭嘉脸色有些发白,径直回了自己屋子里。秦驰忽然道“就是这么回事。”胡一彪撇撇嘴“那你应该都告诉他。”
“……没必要。”
于是胡一彪露出了一种他从没见过的表情,像是惋惜像是生气又像是其他的什么他不明白的情绪,末了他也回了自己屋子里,留下秦驰一个人在大堂里,而秦驰在等日出,他在养伤的时候让崔虎找了些关于程岩的一些情报,也是那个时候知道姜淮的,明天白天他打算去确认一下。
路铭嘉觉得自己真是被雨淋的的昏了头,才会躲在一旁偷听,胡一彪应该是看到了他的,才会在路过时故意问他“你又是怎么想的?”
刚刚在坟地被推回的想法又被勾起来,他想问,我一直都在您的身后,那您能否看看我呢?秦驰又会怎么说呢?他或许什么都不会说就连情绪也不会有。
于是,雾散后又下起了磅礴大雨。
天一亮,秦驰就出门了,左腿因为昨天的缘故走起路来有些费事,悄声牵了一匹马奔着某个地方去了。路铭嘉则躲在一旁看着他,胡一彪路过他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晃进了厨房放飞了一只鸽子,再回来时,路铭嘉已经不在原地了,胡一彪笑了笑也出门了,他也有几份关于姜淮的情报。
雨终究要停的。
根据崔虎给的几个地址秦驰先后找了好几个地方才在城北的院子里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那日姜淮出逃后彻底没了踪影,找起来颇为麻烦。那些地址是他和崔虎也是连着几天才筛出这些的,如果姜淮在就好说不在就还只能继续找。
听到声音的时候秦驰立马抽出了缠在腰上的软剑,退到了屋里用剑挡在了面前。可来的却是路铭嘉,他从影壁后缓缓转出来,身形有些不稳便靠在了影壁上,身上受了好些伤,只站了一会地上就出现了一个个小小的血色的湖。
秦驰愣了愣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跟上来,心里也莫名的不舒服起来,就像那天听到暗器破风的声音时。他觉得要改改主意,有些事即使不告诉他他自己也能找出来,于是他走出去和路铭嘉“你可以不用跟来的。”
“外面有些人,不过都走了。”
“其实[津港]有些命令你可以不用管有些是假的。”
“比如七月十四日?比如您现在在查的事?”
太聪明了,秦驰想“但现在我失去了他的踪迹,不过胡一彪也在找,先回去,你的伤紧要。”他现在需要在脑子里抓住一个情绪,来解释他心脏疼的要命的缘由。
“那您现在对我是怎么想的呢?”路铭嘉躺在床上看着要离开的秦驰问道。虽然伤口很多但他没伤在要害上,再加上高亚楠的药,他也只躺了不到一个月,身上的伤口就好的七七八八了,于是他也就和秦驰打了招呼回长向海西休养。
“什么怎么想?”秦驰又躲开了他的眼神,就像去郑家那天那样没敢看他,却在盯着墙上巴掌大的窗户想该怎么说时,路铭嘉却仗着他的伤,走过来一把抱住了他,他拿定了秦驰会因为他的伤而不会挣开,果然秦驰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可他却又不好意思起来,挣了挣又被紧紧抱回去,只得把头埋在秦驰肩膀上,秦驰又觉得那些呼吸就像要灼伤他一般,微微偏过头松开了他,声音有些不禁冷“你伤还没好,去睡觉!”
“好凶。”路铭嘉小声嘀咕道但还是松开了他,这是他养伤这段时间第一次站这么长时间,身上立马疼了起来便也老老实实的躺回了床上。
秦驰却在一旁等了会,看他睡着了才回了自己屋里,继续看着崔虎托人送过来的一些情报,姜淮后面的人是宫永年,他后面是谁却不清楚,而他手下有太多人,关系错综复杂他这段时间里也只捋出一小部分,不足以撼动宫永年的根基,唯一的好消息是胡一彪杀掉了姜淮,又通过他的上司找到了很多他们不知道的情报,这也对捋顺这些“关系”起了很大帮助。
在月亮快落下去时秦驰才堪堪觉出困来,可沾了枕头却后那丝困意却消逝了,左右睡不着的秦驰便又开始想他这几天的怪异举止,甚至连周巡都看出来了。他关心的过分,焦急的过分,不顾一切的过分,甚至还会想如果路铭嘉死掉他大抵也会跟着死掉。高亚楠有次还故意和他说“等小路好了你俩得好好聊聊。”她甚至知道路铭嘉没睡着,这话同样也是说给他听的。可现下他俩的确谈了,却是路铭嘉单方面的和他谈,他本有太多话不知道该怎么自然的说出来,路铭嘉却一下说了全部,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猝不及防,也于满是阴云的心里炸出一些亮光来,所以他才会下意识的抱紧了路铭嘉,不想他离开。
十来天后他们终于在各路情报中找到了一家位于城南的青楼,种种迹象表明这家青楼很有可能就是宫永年的藏身之地,秦驰和胡一彪还有路铭嘉商量了一下,三人便一起去了,可惜他们还是晚来一步,这座青楼里被搬的干干净净,只留给他们一座空房子。可即使心里清楚再找也只是白费工夫,秦驰还是一点点仔细的查找起来,路铭嘉则去了二楼找,胡一彪也去了后面的院子里,三人直找到太阳落山也还是一无所获。
胡一彪和路铭嘉能清楚感觉到秦驰的烦躁,却也能理解这种烦躁,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哪天落在自己身上还能不能冷静。
“秦驰,这事你急也不成。”胡一彪放飞了一只鸽子,简略的说了他们的收获“咱还可以接着找。”
“………没事,先回去吧。”秦驰又换回了往常的表情,路铭嘉沉默的看向秦驰,许是可以正大光明的盯着看了,他能在平静的海面下看到了暗流涌动,胡一彪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跨上马走在了前头,像是单独把他和秦驰放一块聊聊,可路铭嘉没有开口,秦驰也不想说话,两人沉默的跨上各自的马跟在了胡一彪后面。
回到长向海西的时候大堂里还有很多客人没走,而刘音坐在角落里的桌子旁正磕着瓜子。路铭嘉却忽然抓住了秦驰的手,在他手心写下了一个[走]字。
秦驰面上还是那副模样,却任由路铭嘉拉着他的手一块走了,胡一彪笑着挑挑眉,刘音脸上则立马浮现出一副[我瞎了]的表情。
……
车请移步
……
天快亮的时候秦驰才醒了过来,路铭嘉在他旁边躺着,一些发丝凌乱的盖在他的脸上,昨天他太累了,在情事结束后就直接睡着了。秦驰不想吵醒他便轻手轻脚的起床,披了衣服坐在桌旁盯着那些情报沉思。但路铭嘉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也披着衣服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那些纸张,可能因为太累没看一会就靠着秦驰肩膀睡着了,秦驰一动没动过了一会也跟着睡着了。
胡一彪本来是打算问他们要不要吃早饭敲开门看到的却是这副场景,两个人面朝着晨光相互依偎睡的很沉,对他的“造访”竟一丝反应也没有,胡一彪便把门又轻手轻脚的关上了,下楼时他想这几个月里秦驰并没有睡得这么好过。
临近中午的时候秦驰才来厨房找了一些吃食拿回去,而直到下午胡一彪才看见路铭嘉,他和秦驰一起坐在角落里他们固定吃饭的地方,头发松松的扎了一下,发尾有些翘起来,眼睛还有些发红,手里正翻着几张纸,一看他来了便把那几张纸递给他看。
“他露面了。”
胡一彪不禁摇摇头问道“在哪里?”
“就在上次去的那座青楼。”路铭嘉接过了他的话茬“昨天看到,今天去就没了踪影,不过他这次撤的急留了点线索,崔哥他们还在问。”
“活人?”
“嗯,这几张纸上的就是她告诉我们的。”路铭嘉正在一张地图上反复画来画去,寻找可能的地方,却还是没什么头绪干脆放下笔去厨房找东西吃。
胡一彪见路铭嘉走后突然道“好了?”
秦驰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昨天路铭嘉在一片昏聩里曾问他能不能回头看看他?他便看了,也懂了,原来在坟地里路铭嘉未说出口的话就是这句话,当时在雨中秦驰看到了他仓皇躲闪的眼睛,那里面还有些情绪来不及压回去,于是便暂时寄存在他那里,直到路铭嘉受伤那些情绪便纷纷冒了出来,一下一下的拉扯着他的心脏。
“哎对了,这个给你。”胡一彪把一张纸递给他,他刚刚才收到了回信“我们头儿找到的。”他在地图上画了画,确定了一个地方“我猜测宫永年的老巢可能在这一片里。”
“那片可是有着城里最大的一家赌坊。”路铭嘉不知何时站在胡一彪旁边的,他把一碟包子放在桌上,也凑过来看地图“崔哥他们曾经查过,老板是个不知名的南方人。”
“走吧。”秦驰把那些纸张收拾起来,全交给了刘音保管,不管在那里能不能见到宫永年,他们都要过去看看,或许还能在那里找到关于外人的蛛丝马迹。
可赌坊也如同那座青楼一般,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剩下,除了那个人,他正躺在赌坊大堂的正中央,血还在不断往外面流淌着,‘嗬嗬’的喘着粗气感觉有人来了之后忽然笑了起来,断断续续的像锯木头的声音难听极了“秦……秦驰?你要……报仇吗?可我……我死了……你都还……还是什么都……都不知道。”
秦驰听后忽然用了一种很可悲神情的看着他,走过去和他说了一个名字,只见那人突然睁大了眼睛,又大笑了起来,一连说了几个好便死掉了,眼睛还是睁的大大的,秦驰在他脸上摸了摸,没有任何易容,他是被自己人灭的口,可即使不灭口他也不会说出什么。
但秦驰已经知道是谁了,是由刚刚这个死人确认的,在他们找到宫永年后那个人就会和宫永年一起死掉。
—————20.5.10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