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津港,胡一彪视角第三人称 关周\秦路提及有
OOC\矫情预警
他也许会是一把刀
“三!二!一!”
最后一声被故意拉长,结束后地上躺着的小年轻却一动不动。他直接踹了一脚,说“给我麻利儿起来!你看看你对象来了。”
“我起不来了,腿让您打坏了,您还骗……”
小年轻嘴里说着,眼睛却睁开一条缝,四处撒么着。果然,围观的人里有个大眼睛的姑娘,看见他先是笑了,紧跟着脸红了,只好晃晃手里的棉布袋。似有似无的香味一下子在训练场里散开。裁判是个精瘦的年青人,见状,一猫腰把小年轻从地上薅起来,给扔下了台子。又冲着一圈人,说,谁还上来比划比划给自己期末摸摸底。
底下乱了阵最后一个又瘦又高的学生举了手,赶临上去,却被看热闹的秦驰拦了,并用谁都能听到声音支招。
“不是秦驰,你占我地儿等小路就算了你瞎跟着搅和啥?”
秦驰没搭理他,鼓励似的拍了拍学生的肩膀,好整以暇地坐回原处。学生倒是一点不怯场,把秦驰教的全扔给过来,两个半小时的课里他是头一次趴在地上听倒数。裁判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两人看看表离下课就剩几分钟了,不过明天是周末,干脆就让学生们提前放假了。
又过了会路铭嘉才赶过来,被他瞪了一眼后迷茫地看向秦驰。
“甭搭理他,让学生打趴下又不是多丢脸的事。”
“秦驰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在旁边瞎捣乱我能让个学生撂倒吗?”赶在他俩开口前,又加了句“要不你就让小路请我吃顿饭。”
状态外的路铭嘉一口答应下来。他本也没打算去多贵的地方,干脆就去食堂吃了。
你俩干啥去啊?这不是好不容易有空就回趟桐州。哎对秦驰你下月又不去监考?回桐州,小路回不去。
他吃饭快,三两筷子解决剩余的,与两人分别后步行去了津大。在马路对面的马克西姆里看到了夏雨瞳,宽阔的玻璃窗将阳光拓印下来,展开并铺在她的身上。一如多年前,他刚结束了任务,身上血腥气还没褪,把服务员吓得都没敢和他说话。小布尔乔亚,他当时是这么称呼她的,对方把杯子里残余的咖啡喝完,面上依旧挂着微笑,说你好,我姓夏,叫夏雨瞳。
没讨到好的人,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那你也知道我叫什么吧。
对方点点头让服务生给他倒了一杯白水,我猜你喝不惯咖啡。那玩意一股子中药味,是个人都喝不惯吧。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琢磨着要怎么说是他们领导要他过来的,还有什么要他试试国外新兴起的潮流,更重要原因还是觉得他年纪不小了,当下时兴的无聊理由。
夏雨瞳却如一个看透人心的精怪,直指出两位幕后操控者,王局长还是韩伯父?
这是场很奇妙的“相亲”,他见“计划”失败直接顺坡下驴,起身离开了马克西姆,却还是留了通讯方法,颇艰难,要辗转好几个地址才能联系的上。后来嫌麻烦,便在某次见面后留了自己领导办公室的地址,反正他领导也不会离开津港。不过夏雨瞳并没有过多地联系他,一年里只有四五次,远又不远的距离,大多数都在他任务结束后,聊起来还算不错,像是放了个长假。
也许是因为这种放松才会让他交了底,话语却又随着石子沉入水底,良好的开头再次以回避结束。
八八年,夏雨瞳给他邮来一张门票,邀请他一起去看油画展,这是出很新奇的西洋景,不穿衣服的女人们或站或坐或卧,在画布上展现着她们优美匀称的躯体,他看了个热闹,夏雨瞳还是惯常表情,就好像那些肉体不过是一团肉,没什么稀奇。
看完后凭借对津港的熟悉,很快确定好方向,找到了因某次任务“退休”的同事的店。两人在桌上聊了聊以后,就把话题岔到画展,牛肉,德国风景这些没边际的小事情上。
隔年一月,他在王绛那里听了点风声,于是托人帮夏雨瞳在津港找了一个门面。过了几天那边打来电话说谢谢他的诊金,他便说谢谢她的“肉”票并感谢了她的祝福。自缅甸回来时,得知夏雨瞳已在市局供职一年有余,为警务人员提供一些心理疏导。
但上面没有再给他指派新的任务,态度也冷淡起来。
在难得的长假的夜晚里他放任自己像尸体一样在津港里游荡着,而白天就去夏雨瞳那里待一会。
现在这种黑白界限也在逐渐消失着。
炸雷照亮了远处的天幕,可能是天气预报里说的梅雨季在搞鬼,所以这些天一直在下雨。这里离“家”不远,跑过去只几分钟,可他却奔向了相反的遥远的方向。
他得承认,地点是故意的,他只是想见夏雨瞳,或许她已经看出来了,绝望的孤独正在啃食他的生命,他的一切,所以才需见到她。
浅色的伞在头顶绽开,夏雨瞳司空见惯的,面上还是那副从容模样。
她看出来了,她知道了。
这同样也是让人安心的信号。
“夏老师,巧啊。”
红茶被放置到温度正好,雨终于停了,夏雨瞳在留下钥匙后就离开了。
第二天两人又就“老毛病”展开话题,末了拐到了划船上。夏雨瞳话说一半就下楼了,似乎是因为某种不安作祟。不过什刹海的荷花确实挺好看的,就是水底下拦了圈暗桩,租船的也不让人靠近。远远看了几眼,发现还是有几枝被折断了。
暗桩那么多为什么还会有人去折断花茎?
楼下房东是个手挺巧的独居老太太,隔三差五就给他俩送点吃食。今次包的饺子里面混了点油梭子,再用小白菜和海米解腻,使人吃一整饭盒都不觉齁嗓子眼。
两人自荷花的品种聊到瓜子的若干吃法末了又回到他的职业问题上。
你考虑过离开吗?离开津港啊?我不一直在离开么。我是说你离开公安。那夏老师是觉得这个职业不好?是总有一天你可能会被你的职业杀死。
旧日的问答又在耳边徘徊着,于是屋子沉默下来。直至天黑他才离开这里。这夜他没有再在街上游荡,而是回了“家”里,落满灰尘的衰败的虚假的“家”。面对夏雨瞳他总是如此溃不成军,甚至有些恐惧,可又被吸引着靠近恐惧。
离职,不知道他离职后黑暗里的一双双眼睛会不会杀死他;在职,按夏雨瞳说的职业又可能会杀死他。
结果第二年王绛,他的顶头上司就把他给指派到了西关,这次不用拼命,只需要盯着人就行,某次胡扯成了真,于是他只能撕了辞职信去西关。
但美梦成并不是什么好事,盯着西关这位副支队长比让他拼命还难,不折不扣的找死型人才,在他旁边还有个什么也不懂的官二代加书呆子。出任务的头一天他就想辞职,不知道把那封辞职信从垃圾箱里翻出来再粘粘还能不能作数。
也还是王绛,和他提了一嘴让秦驰去找个大夫看看的事。肯定不是莫忠懿,顶烦一人看完估计状态更差。思来想去他还是把秦驰拽到了夏雨瞳跟前,事后夏雨瞳的评价是:你把一个死人带来是觉得我可以救活他吗?
“夏老师,我觉得你可以,你不就把我救活了吗?”
“我觉得你在过分夸大事实。”
“夏老师可太谦虚了,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这还多亏了夏老师的妙手回春。”
后来又听夏雨瞳说起秦驰,对他的找死说很认同,只额外加了一句或许吧,因为一个人结局从来不是固定的,也是有意外有可能的。
而看着人嘛,自然得保护一下。就说这次,他不跟着估计秦驰已经死了,但是程岩手已经受了伤不会太难找,被丢下的那把土枪只是个劣质的仿造品,却和龙华路用的枪差不多,不打自招,于是他拿上枪带着秦驰去了医院然后回了趟支队。
回来时看到路铭嘉先骂了他一顿,说他不好好跟着自己的领导在队里乱晃什么你父亲……,路铭嘉这时估计是被哪个案子缠上,正烦的够呛,没等他说完直接怼了回来,那您去哪儿了也在忙案子吗还有我父亲不在这里有事去市局找他吧。第二天看见他还很“礼貌”地说您要是气消了就帮着安排安排队里工作吧,要不您去夏老师那儿让她看看病?嘿,你别看这话不怎么地倒还真是个好主意。
不过他得先在医院先待几天,然后才能去夏雨瞳那里坐坐。两人末了谈起了路铭嘉,虽然彭鹏的死亡是件很意外的事情,但别对他太苛刻了,尤其是别总是去提他的父亲。
“你们见过啊?”
“在我师父的店子里见过,只是聊了聊秦警官的病情。”
夏雨瞳这是在笑他的患得患失,于是他闭上嘴灰溜溜地回了队里,结果内二位神仙都不在。应该是跑现场了吧,好像是向阳那个旧案,反正人有路铭嘉看着也不会出什么事……就他妈有鬼了。路铭嘉这小子趁秦驰住院时瞎拿主意,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却不考虑别人,先是扣了程岩那伙人的钱,想钓大鱼结果钓上条鲨鱼,把彭鹏和半拉冯潇都搭上了。现下连自己的命都不确定了。而那伙人既然会造枪,造堆炸药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倒是秦驰,罕见的出现了另种表情倒还挺有意思的,或许哪天可以和夏老师说说,不过,除了救出冯潇他还另有任务。
只可惜在快追上程岩的时候,被姜淮放了冷枪,半边身子成了地上一团烂肉。手上的五四不太好用,偶有卡壳,但却让土枪炸了膛,于是姜淮的脑袋烂成一团。事后王绛骂了他一顿,没再说什么,结果一扭脸就看见秦驰立在不远处,解释来解释去,也不知道人听没听进去。
“所以一定要杀掉姜淮吗?”
“那不是……”
“事发突然?”
夏雨瞳这个眼神的意思是你的老毛病犯了,他打了个哈哈没说什么,起身离开了这间屋子,在关门的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很轻的叹息声,轰然如雷击砸进了他的心里,留下一个焦黑的痕迹,似乎在提醒着他一些事情。
突兀的,他很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姜淮死后半个月,秦驰他们才在姜淮的住所里找到了一个老卷宗,上面详实地记录了姜淮背后的人的一切,还没等顺藤摸瓜找到什么,秦驰就带着这个卷宗一起消失了。他和路铭嘉则被叫去市局问话,路正刚、王绛、梁局三个人坐成一排,沉着脸问他们怎么回事。
路铭嘉没有说话,看了眼他,这小子,直接甩给他了。三位领导又看着他,他干脆也不说话,气得三位领导甩甩手就让他们滚了,滚之前王绛突兀地看了他一眼。
就说这老小子啥都知道,便扬手作别。王绛又翻了一个白眼没再搭理他了。
找死是他的选择,你呢?
所以你让路铭嘉也消失了,夏雨瞳无奈地看着他。
我这不就去了,他说,夏老师咋还有白头发了?千万别拔,拔一根长十根。哎对夏老师这里离市局近吗?
下楼后他找了一辆面的,冲楼上挥了挥手。慢悠悠地接上了萧闯和赵馨诚后,才将油门一踩到底开到最快,终于是赶上了。一开始没看见秦驰,还是路铭嘉往林子深处走才找到的,胳膊上和脖子上各中一枪,再次躺进医院。托市局的人来得快的福,不如说他们一直在跟着自己。所以倒也没受什么伤,老早出了院。末了是听莫忠懿说手术很成功,再休养一阵就可以出院了。
九三年的时候,他终于下了决心。半承认了关于韩彬的问题后,在夏雨瞳的办公室里展示起他的辞职信。话题也就从路铭嘉扯到了秦驰,末了又神奇的定下了寻找韩彬的旅程。找到后,便时不时要去越南一趟,而这越南哪都好就是太热。
再后来夏雨瞳的工作也从‘偶尔’到‘经常’再到‘每天’,他们维持着每周三次的见面频率,一如多年前。
他的“孤独病”也好了很多,很少在午夜时分游荡了。
那天,浅淡的云,惨白的日,空中漂浮着冷气,这是温暖天气死亡的征兆。
他在长丰支队左近找了家馆子,把六个人聚在一块吃了顿饭,喝了两打啤酒。是因为前阵他去参加了一个学生的葬礼。在实习的时候抓小偷没抓住,在巷子里让人给捅死了。
“妈的,内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咋按住的?”
“昨儿晚上我跟小路把他给堵巷子里了,老关帮着审了一宿才撬开嘴,枪毙没跑了。”
他看到秦驰眼珠偏了偏,偏到了路铭嘉手上。左手裹得严实,露出的手指缝间还能看到褐色的血迹,右手有些淤青,相较左手已经好很多。再看看周巡,身上也落不少伤。关宏峰倒还是老样子,就是没怎么张嘴说话。
“瞅你俩这彩挂的。”
“那就是个亡命徒,一条道走到黑。”
周巡手里的烟被拿走,路铭嘉的手被仔细观察,啤酒的气泡在反复上升,知了停止了鸣叫,风打着旋自远方袭来,已经是立秋了。
—————————————20.8.15-20.10.2(修改) END———————————